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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落身長清崖(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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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目望了一眼已是莫風的男子,他臉上掛滿了不解和思緒萬千的神色,遂上前伸手撫摸一把他懷中的白貓,道了句: “走吧,還楞著做什麽?”

小九和明蟬在前引路,我回身看到黑犬仍立在莫風身邊瞅著他懷中的白貓一臉癡望的表情一動不動,雖說不是自己養的犬,可它這般沒有出息也是讓人難堪。

我轉身回到莫風身邊,牽起黑犬項上的繩子,正要喊它走,才發現它同自己一樣,也是沒有代號的物種,再看向蜷縮在莫風懷中軟綿嬌糯的白貓,我笑問: “它叫什麽名字?”

他眼中仍是滿滿的不解和困惑,良久,才疑惑道: “小白?”

瞇眼發呆的小白毫無反應,看來,小白的往事也隨著往日的代號隨風而逝了。

我蹲下身子看了幾眼黑犬,如果它比照著小白代號的起法,那麽不管是大黑還是小黑都太難聽了,帶出去有失自己的身份。一番計算,我隨口道: “以後你就叫大寶吧,記得要和小白好好做朋友。”

我話音才落,它就興奮的號了一嗓子,我不知道它是因為高興自己有了個隨口拈來的名字叫大寶,還是因為從此以後它多了一個叫做小白的好朋友。

我牽著大寶出去時,莫風抱著小白跟在我身後也出了前廳,我們跟著小九明蟬繞著廊下一路前行,拐了兩道彎後,一精致小院出現在眼前。

明蟬指著左手靠裏的房間道:“這是師兄的房間。”又指著右手靠裏房屋道:“這是師姐的房間。”再指著右手靠外的房屋道:“這是我的房間。”最後指著左手靠外的房間道:“這是小九哥哥的房間。”說完,搖手指向我們身後稍遠的竹林道:“師傅的房間在那裏。”

話音落罷,她正要上前牽我的手,卻被小九叫住:“我們還要去廚房準備午飯。”並回身對我和莫風囑咐道:“師兄師姐先休息一下,午飯時小九再來喚兩位。”

明蟬不太情願的跟著小九離去,嘴裏不停的嘀咕著:“師姐還沒看我的梅花呢。”

我笑道:“放心,用罷了午飯我們再一起去看。”

待他二人離去,我看著眼前不知從哪裏冒出的師兄,心裏有頗多疑問想要問出,可顯然他同我一樣,也沒了往日的記憶,想著問了也是白問,便嘆著氣往自己房間去。

“莫月。”

我這個新得的名字從他口中喚出,總感覺有絲毫的不自在,況且他這個語氣,似在喚我,又似在咀嚼這個名字的意思。我立住回身問:“做什麽?”

他笑看著我:“你怎麽放棄了搶大師姐的位置?”

我雖不知道往日的我是何種樣子,可從骨子裏我就有一個明事理的好性格,明蟬找我時已經說過小九去找莫風,而我進入前廳不多時,小九已經把我們的房間打掃妥當,這般算來,莫風到達的時間確實比我早,不管是怨我還是怨明蟬或者怨這雪路難行或者無為師傅的故意刁難,總之,的確是我晚了。

而我的骨子裏還有另外一個好性格,那就是順其自然,追根究底,順其自然可以用簡單的兩個字概括,那便是認命。所以,在天不時地不利人不和的情況下,我再多狡辯爭論撒潑打滾也是無用。

可是這番示弱的言論我怎麽能在初次見面的莫風面前說起,只笑道:“做老大太累了,我這人平日懶散慣了,不習慣做太累太繁重的活計。”我望了眼他懷中瞇眼歇息的小白,笑道:“所以呢,以後就辛苦你了。”

他面色平穩,眼中卻帶著笑意,“果真如此?”

“當然。”我點頭回身往自己房間走,邊走邊念叨著他和我的新名字,突覺不對,忙喚住他:“莫風!”

他懷中小白被我突然而至的聲音驚醒,對我喵了一聲以示抗議,他眼中則是疑惑:“你叫我做什麽?”

“莫風,莫月。”我嘀咕著:“無為師傅給我們起的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的意思豈不是要我們莫問風月,師傅也真是的,修道高人心裏還惦記著風月二字,也不怕被其他道友們知道了笑話。”

“莫問風月?”他笑看著我,眼中帶著戲謔,“你是說,我和你?莫問風月?”

我瞬間漲紅了臉,心中懊惱不已:“初次見面就讓別人誤以為我在調戲人家,真是丟臉!”忙牽起大寶的繩子朝自己房間快步走去,身後是他的笑聲:“一會兒見。”

房間陳設真是秉持了師傅一貫的簡單明了,一張青紗幔帳的床,一張毫無雜物的梳妝臺,一張擺放著文房四寶的書桌並一空空如也的書架。

鏤花的窗外一陣清香撲鼻,想來應是明蟬栽種的梅花,我正要開窗去看,身後傳來莫風的聲音:“你隨我來一下。”

我好奇的跟著他繞過走廊穿過小路走到一處空地處停下,擡眼看去,前方不遠兩間木窗,靠裏的一間敞開著,想來應是他的房間。

我好奇道:“你帶我來這裏做什麽?”

他指著我腳下兩株含苞的花蕊問:“你可認得這是什麽花草?”

我低頭看去,腳邊兩株約莫一尺高的花莖上各立著一朵晶瑩剔透的花蕊,模樣甚是好看,卻不曾見過,遂搖頭:“許是師傅從別處移來的珍奇吧。”沒想到只愛松柏的無為師傅暗地裏還栽了這麽兩株奇花,究竟是作何用的?我的好奇之心瞬間勾起。

正巧遠處傳來明蟬的聲音,我忙起身招她過來,待她蹦跳著來到跟前時,我指著腳邊的兩株奇花問道:“這是什麽花?師傅為何只栽種了兩株?”

“這個呀。”明蟬蹲下身子左右看了幾眼那花,才道:“聽師傅說這花叫歸去來,是昆侖山幻虛洞青雲石下孕育出來的兩粒種子,此花十年入根,十年成形,十年含苞。”她雙手托腮,微頓,遺憾道:“就是沒有說何年綻放。”

“歸去來?”我納罕道:“這花的名字倒是新奇。”

莫風在旁問:“這歸去來有何作用?”

“不知,師傅只說讓我們好生看護。”明蟬慢慢貼近那歸去來,輕聲道:“也不知我何時才能看到它開花?”

“你怎麽來的長清崖?”頓了頓,我又問:“你來時,這花可有變化?”

明蟬垂眼道:“聽師傅說,我出生不足百日便被仍在了山腳下,所以......”一陣急促的北風吹過,散落了她一身白雪,只消片刻,她臉上覆有露出笑容,“自我記事起,這花就是如此模樣,如今我已六歲,如此算來,這歸去來含苞的時間至少已有六年。”

細算著明蟬提到的時日,想來這花也著實任性,含苞了六年都不急著綻放,裏面究竟包裹著什麽寶物不能視人?我極想上去掰開來看,又怕才入師門就闖下禍事被師傅懲罰,遂止住了心中的惡念。

再想著瓷娃娃一般的明蟬竟是被人遺棄的孤兒,不覺心疼道:“你自小在長清崖上生活,可曾下山玩耍過?”

明蟬搖頭,眼中卻無半點遺憾神色:“師傅說山下一片荒蕪,還沒有長清崖上好玩,況且我三歲那年小九哥哥就來陪我了,我不孤單。”

明蟬的話再次勾起我的好奇心,遂問:“小九是怎麽上山的?”

“那年師傅抱著我赴南極仙翁的邀約,路過東邊一處地界時,撿來的。”明蟬擡手拍落墜在眉上的落雪,“那年小九哥哥七歲,父母因病去世,所以小九哥哥和我一樣,也是孤兒。”

明蟬和小九是孤兒,我和莫風又是什麽?明明是一步步踩著時間過日子,明明是存著一點一滴度時光,可是如今,身體健全的兩個人卻不記得往日之事,我可有父母家人?他可有紅顏至愛?如此相較之下,大約明蟬和小九比我和莫風要簡單一些,幸福一些。

縱使時光匆匆流水淌淌,在長清崖上的日子不過是靜默如常,若不是媚陽殘血花開葉落的提醒,或許我早已忘記了歲月更疊,四季變遷。

三年的時光,就連大寶和小白的身形都胖了一圈,可是那兩株歸去來卻仍是毫無變化,與之相反的,是明蟬和小九的身高,我和莫風的道法。

從未想過一身笨骨的我會有朝一日身輕如燕,欣喜之餘也頗多無奈,只因身邊有一天資聰穎的莫風無處不在的打擊著我。

遙想當年初學得幻術之時,我愉快的在地上變了一只螞蟻來玩,莫風則趁我不備在我身後變了一只山中大王一腳踩死了我的螞蟻,螞蟻與之虎掌,譬如滴水與之海洋,再譬如,我與莫風的道法。

那日之後,我躲在房中苦苦冥思幾日,終於在一場傾盆大雨來臨之前,悟到了為何同時學藝同一師傅為何不同結果的癥結所在,那就是他長得好看,並且正好師傅喜歡他這樣的好看。

即便明蟬誇我如玉似花,奈何對不上師傅的胃口也是無用,短暫的人生中,我竟因為莫風道法的打擊而有了想要舍棄這份樣貌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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